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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读下文,回答问题。
背影
周荣池
①饥饿一直是村庄的大敌。一直到了我能理解饥饿的年代,这个词语依旧左右着村庄的日常。然而,父亲的嘴却很硬,他总是毫不在乎地说:“活人嘴里不会长青草。”青草是长在亡人坟上的,自然不会长在活人嘴里。他倔强地认为日子不会总是毫无指望。但关于饥饿的消息,依然不断地困扰着生活。大缸里的米,总是深深浅浅地变化着。尽管日子艰难,父亲也不时咬咬牙赊一块肉,这样偶尔的好日子转眼就会过去,日常却是比冬瓜汤更寡淡。
②父亲是愿意让我读书的。从离开村小去隔壁村上学,他就刻意地“经营”我上学的事情。他跟我讲“三不羞”:先生骂不羞,父亲骂不羞,老丈人骂不羞。而我与父亲的矛盾并非生于学业,是每年两季的学费让我们父子备受折磨。每学期开学之前,他都要看看口粮,然后默默地卖掉一些,把皱巴巴的钱攒在桌子上,咬着牙说:“我就是勒棍子要饭也要供你上学。”这并非夸张,村里确有要饭供孩子上学的先例。这位寒门学子后来成为“高先生”,也成为父亲教育我的榜样。当时他和高先生的父亲出去“跑年”,得点米面零钱来供孩子上学。“跑年”只不过是体面的说法。高先生和他父亲相依为命,家徒四壁,又遇了一场大火。他的父亲为了供孩子念书,过年的时候就和我的父亲一起去要饭。后来高先生读了师范,成为一名人们嘴里的“穷教师”。事实上,村里人心底是无比艳羡的,认为这是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。人们对于村庄的态度是矛盾的,既无从逃避而依赖,又总盼望着离开甚至与之决裂。
③初中的一个学期,我把为数不多的压岁钱拿出来也没有凑够学费。父亲只是说让我先去学校,春节期间卖粮食是不吉利的——我知道米缸里也确实没有多少吉利可言了。我磨蹭着不愿去学校。他拍着桌子掼了酒碗,脸色令人恐惧。或许是看惯了这种愤怒,我竟然和他顶撞起来。他喊我“儿老子”似也没有用处。后来我几乎是被赶出家门的。
④节后的春风依旧冰凉彻骨。我一个人在学校里晃荡,不想回教室面对班干部代收学费的追问。夜晚校园的哄闹也没有抵消我心里的无助。饥肠辘辘的我纠结地摸着口袋里的零钱,上面已经沾满我手心的虚汗。校园门口的摊点也异常冷清,火炉上煮着奇香的兰花干,水汽像可怜人幽怨的目光散漫着。我就如同病相怜一样,迈向那处冷清的小摊,掏出三枚硬币买了几块兰花干。摆摊的老板似乎有些诧异:平素学生们只买一块“杀馋”。她大概是认识我的,没见过我这般“阔绰”。兰花干是用竹签串着的,浸了卤汁的豆腐干在瘦弱的竹签上晃动着,滴下的卤汁就像饥饿的口水,仿佛能听到砸在地面的声音。我转过身去一顿狂啖,完全不顾滚烫的温度。
⑤吃完之后,我暂时恢复了自信,咬着竹签备感惬意,仿佛夜色也温和了一点儿。我望着路边无奈的灯光,心里想着父亲的那句话——活人嘴里不会长青草,突然体会出一种辛酸。我又想:只不过是被自己父亲训斥了一顿,正如他说为人有“三不羞”,有什么耻辱可言呢?想着,便往灯光明亮的地方大步地走去。我眼里就像突然出现了幻影——父亲推着自行车站在面前。昏暗的灯光里,他依然是那副倔强而无奈的神情。他把挂在车把上的布包拿下来,说了一句:“杯子里面是猪头肉,钱也在包里,你真是儿老子。”
⑥说完他就骑上车走了。我没有敢转身看他。却似乎又看见他已然花白的头发,疲惫地粘在他倔强的头顶上。
⑦那布包中放着他以前工作留念的瓷把杯。杯里面塞满了咸猪头肉,上面的卤汁已经因温度低凝固了。我把包里的钱拿出来塞在衣服口袋里。这时我似乎又不在意学费了,急着拈了几块猪头肉塞进嘴里,让那齁咸的味道掩盖我突然的不安和心酸。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肉。我也深深地记住了父亲的背影。
⑧后来,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回村,一路从田地里抄近道奔回家。父亲酒后的脸色像那天的晚霞一样红。他生怕邻居听不见,又恐怕不说出这个消息它会变卦一样,大声喊:“我家也出了个'穷教师'!”那天晚上他吃的仍是熬得糯烂的茄子。所剩无几的汤汁里,几个新蒜显得很光亮,着了淡淡的荧绿,像玉。母亲用冷冬瓜汤给我泡了一碗饭,把碗里剩下的茄子都倒在饭头上。那大概是我吃过的最有滋味的饭。冰凉的汤像溢美之词一样让人周身舒畅。
⑨父亲又看看那远去的日头,自言自语道:“你望,太阳总是要打我家门前过的。”
(选自《父恩》,有删改)
7. “我”从被父亲赶出家门到后来看到父亲送来学费和猪头肉,内心情感经历了很多变化。请结合文章③至⑦段内容,将下面表格填写完整。
|“我”的经历|“我”的情感变化|
|被父亲赶出家门时|(1)|
|(2)|无助、惶恐|
|(3)|暂时恢复自信|
|父亲送来学费和猪头肉|(4)|
8. 作者的眼里“就像突然出现了幻影”,而父亲却真实地站在他面前。请从人物描写的角度赏析父亲的“幻影”。
我眼里就像突然出现了幻影——父亲推着自行车站在面前。昏暗的灯光里,他依然是那副倔强而无奈的神情。他把挂在车把上的布包拿下来,说了一句:“杯子里面是猪头肉,钱也在包里,你真是儿老子。”
9. 文中的父亲与朱自清的父亲读来同样让人感动,结合文章内容分析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。
10. 第⑦段写道:“我也深深地记住了父亲的背影。”结合全文分析,“我”记住的仅仅是父亲的背影吗?
11. 文章结尾写道:“父亲又看看那远去的日头,自言自语道:‘你望,太阳总是要打我家门前过的。’”结尾看似随意,却意蕴深厚,试分析这样写作的用意。
背影
周荣池
①饥饿一直是村庄的大敌。一直到了我能理解饥饿的年代,这个词语依旧左右着村庄的日常。然而,父亲的嘴却很硬,他总是毫不在乎地说:“活人嘴里不会长青草。”青草是长在亡人坟上的,自然不会长在活人嘴里。他倔强地认为日子不会总是毫无指望。但关于饥饿的消息,依然不断地困扰着生活。大缸里的米,总是深深浅浅地变化着。尽管日子艰难,父亲也不时咬咬牙赊一块肉,这样偶尔的好日子转眼就会过去,日常却是比冬瓜汤更寡淡。
②父亲是愿意让我读书的。从离开村小去隔壁村上学,他就刻意地“经营”我上学的事情。他跟我讲“三不羞”:先生骂不羞,父亲骂不羞,老丈人骂不羞。而我与父亲的矛盾并非生于学业,是每年两季的学费让我们父子备受折磨。每学期开学之前,他都要看看口粮,然后默默地卖掉一些,把皱巴巴的钱攒在桌子上,咬着牙说:“我就是勒棍子要饭也要供你上学。”这并非夸张,村里确有要饭供孩子上学的先例。这位寒门学子后来成为“高先生”,也成为父亲教育我的榜样。当时他和高先生的父亲出去“跑年”,得点米面零钱来供孩子上学。“跑年”只不过是体面的说法。高先生和他父亲相依为命,家徒四壁,又遇了一场大火。他的父亲为了供孩子念书,过年的时候就和我的父亲一起去要饭。后来高先生读了师范,成为一名人们嘴里的“穷教师”。事实上,村里人心底是无比艳羡的,认为这是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。人们对于村庄的态度是矛盾的,既无从逃避而依赖,又总盼望着离开甚至与之决裂。
③初中的一个学期,我把为数不多的压岁钱拿出来也没有凑够学费。父亲只是说让我先去学校,春节期间卖粮食是不吉利的——我知道米缸里也确实没有多少吉利可言了。我磨蹭着不愿去学校。他拍着桌子掼了酒碗,脸色令人恐惧。或许是看惯了这种愤怒,我竟然和他顶撞起来。他喊我“儿老子”似也没有用处。后来我几乎是被赶出家门的。
④节后的春风依旧冰凉彻骨。我一个人在学校里晃荡,不想回教室面对班干部代收学费的追问。夜晚校园的哄闹也没有抵消我心里的无助。饥肠辘辘的我纠结地摸着口袋里的零钱,上面已经沾满我手心的虚汗。校园门口的摊点也异常冷清,火炉上煮着奇香的兰花干,水汽像可怜人幽怨的目光散漫着。我就如同病相怜一样,迈向那处冷清的小摊,掏出三枚硬币买了几块兰花干。摆摊的老板似乎有些诧异:平素学生们只买一块“杀馋”。她大概是认识我的,没见过我这般“阔绰”。兰花干是用竹签串着的,浸了卤汁的豆腐干在瘦弱的竹签上晃动着,滴下的卤汁就像饥饿的口水,仿佛能听到砸在地面的声音。我转过身去一顿狂啖,完全不顾滚烫的温度。
⑤吃完之后,我暂时恢复了自信,咬着竹签备感惬意,仿佛夜色也温和了一点儿。我望着路边无奈的灯光,心里想着父亲的那句话——活人嘴里不会长青草,突然体会出一种辛酸。我又想:只不过是被自己父亲训斥了一顿,正如他说为人有“三不羞”,有什么耻辱可言呢?想着,便往灯光明亮的地方大步地走去。我眼里就像突然出现了幻影——父亲推着自行车站在面前。昏暗的灯光里,他依然是那副倔强而无奈的神情。他把挂在车把上的布包拿下来,说了一句:“杯子里面是猪头肉,钱也在包里,你真是儿老子。”
⑥说完他就骑上车走了。我没有敢转身看他。却似乎又看见他已然花白的头发,疲惫地粘在他倔强的头顶上。
⑦那布包中放着他以前工作留念的瓷把杯。杯里面塞满了咸猪头肉,上面的卤汁已经因温度低凝固了。我把包里的钱拿出来塞在衣服口袋里。这时我似乎又不在意学费了,急着拈了几块猪头肉塞进嘴里,让那齁咸的味道掩盖我突然的不安和心酸。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肉。我也深深地记住了父亲的背影。
⑧后来,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回村,一路从田地里抄近道奔回家。父亲酒后的脸色像那天的晚霞一样红。他生怕邻居听不见,又恐怕不说出这个消息它会变卦一样,大声喊:“我家也出了个'穷教师'!”那天晚上他吃的仍是熬得糯烂的茄子。所剩无几的汤汁里,几个新蒜显得很光亮,着了淡淡的荧绿,像玉。母亲用冷冬瓜汤给我泡了一碗饭,把碗里剩下的茄子都倒在饭头上。那大概是我吃过的最有滋味的饭。冰凉的汤像溢美之词一样让人周身舒畅。
⑨父亲又看看那远去的日头,自言自语道:“你望,太阳总是要打我家门前过的。”
(选自《父恩》,有删改)
7. “我”从被父亲赶出家门到后来看到父亲送来学费和猪头肉,内心情感经历了很多变化。请结合文章③至⑦段内容,将下面表格填写完整。
|“我”的经历|“我”的情感变化|
|被父亲赶出家门时|(1)|
|(2)|无助、惶恐|
|(3)|暂时恢复自信|
|父亲送来学费和猪头肉|(4)|
8. 作者的眼里“就像突然出现了幻影”,而父亲却真实地站在他面前。请从人物描写的角度赏析父亲的“幻影”。
我眼里就像突然出现了幻影——父亲推着自行车站在面前。昏暗的灯光里,他依然是那副倔强而无奈的神情。他把挂在车把上的布包拿下来,说了一句:“杯子里面是猪头肉,钱也在包里,你真是儿老子。”
9. 文中的父亲与朱自清的父亲读来同样让人感动,结合文章内容分析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。
10. 第⑦段写道:“我也深深地记住了父亲的背影。”结合全文分析,“我”记住的仅仅是父亲的背影吗?
11. 文章结尾写道:“父亲又看看那远去的日头,自言自语道:‘你望,太阳总是要打我家门前过的。’”结尾看似随意,却意蕴深厚,试分析这样写作的用意。
答案:
7. (1)愤怒、委屈(2)在学校里晃荡(3)买兰花干吃后(4)不安、心酸(或:感动、理解)8. 运用动作、神态和语言描写。“推”“拿下来”等一系列动作生动地展现了父亲看似随意、实则细心的行为状态;“倔强而无奈的神情”生动地刻画了父亲性格中坚韧、不肯轻易屈服的一面;那句“杯子里面是猪头肉,钱也在包里”,体现了父亲的细心和对儿子生活的关怀;“你真是儿老子”看似嗔怪的话语,实则是一种独特的情感表达,朴实的语言中饱含深情。这些描写体现了父亲面对生活压力和孩子学费问题时的无助与惆怅,蕴含着父亲对儿子既无奈又疼爱的复杂情感,使父亲的形象更加真实、丰满,也让读者感受到父子之间深厚的亲情。9. 重视教育:从离开村小去隔壁村上学,父亲就刻意地“经营”“我”上学的事;坚韧勤劳:为了供“我”上学,他默默卖掉口粮,甚至和别人一起去“跑年”(要饭)来凑学费,体现出他为了孩子愿意吃苦;不善言辞却深爱孩子:他虽与“我”有矛盾冲突,但最后还是给“我”送来了学费和塞满咸猪头肉的瓷把杯,以实际行动表达对孩子的爱;积极乐观:他说着“活人嘴里不会长青草”“太阳总是要打我家门前过的”话语。10. “我”记住的不仅仅是父亲给“我”送学费的背影,还有父亲对“我”深沉的爱,父亲为供“我”上学所付出的艰辛与努力,以及家庭生活的不易,这些都让“我”理解了父亲的倔强与无奈,懂得了生活的辛酸,也更加珍惜父亲给予的一切。11. 深化文章主题:太阳象征着希望与光明,父亲的话暗示尽管生活曾经充满艰辛,但日子总会有希望,生活越来越好;凸显人物性格:体现出父亲乐观、坚强和对生活充满信念的性格特点;照应前文:与前文父亲“活人嘴里不会长青草”等话语相呼应,使文章结构更加紧密,浑然一体;收束全文:以父亲富有深意的话语作结,给读者留下思考的空间,余韵悠长,让读者在品味中感受到文章传达的情感和哲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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