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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唐古拉山顶
马丽华
①现在,我视线尽头就是东西走向的唐古拉大山脉了。雪封雾障,莽莽苍苍。在这海拔5000米以上的青藏公路上,面迎恒久的大自然,处于意识的直觉状态,可以尽兴体验强烈的沉雄力度,体验巨大的空间感受。
②千里唐古拉,绵绵而遥遥,伫立亿万斯年,占据着如此广阔的空间,又凝聚和延续了更加漫长的时间。节奏徐缓,韵律悠长,在厚重沉着的固态中,分明又感到了它绵绵而遥遥的流动美。我就要翻越它,到曾遭严重雪灾的多玛区,追记那里的人们半年来的遭际和抗争。此刻,唐古拉顶部及山北的雪,是一九八五年十月间那场百年不遇特大雪灾的遗作。
③置身于唐古拉山顶,感觉气温骤降。雪风并不暴虐,它只是慢条斯理地吹送,耐心地把陈年积雪轻洒在柏油路面。雪融了,雪冻了,路就封了,车就堵了。在这个下午,山顶就堵了几百台车。
④唐古拉,藏语。有译作“平平的高地”的,有译作“高原之山”的,总之有水涨船高的意思。在藏北,唐古拉的相对高度未见其高,虽然海拔5600多米。我们的车在山顶搁浅,就见这高地几乎一马平川,上山下山不陡不急。向忙着疏通道路的工人打听,能不能从路侧绕过去,那个戴狐皮帽的黑脸膛的年轻人取笑我们:“你要是想把车在这儿摆一年的话,就试试吧。”其实早知道山谷已被雪填满了。平平的雪壤之下其深不可测。
⑤藏北是充满了苦难的高地。寸草不生的荒滩戈壁居多。即使草原,牧草也矮小瘦弱得可怜。一冬一春是风季,狂风搅得黄土铺天盖地,小草裸露着根部,甚至被席卷而去。季候风把牧人的日子给风干了;要是雨水不好,又将是满目焦土,夏天是黄金季节,贵在美好,更贵在短暂。草场青绿不过一个月,就渐渐黄枯。其间还时有雹灾光临,游牧的人们抗灾能力极低。冬季一旦有雪便成灾情。旧时代的西藏,逢到雪灾就人死畜亡。
⑥藏北高原之美是大美,是壮美;藏北高原的苦难也是大且壮的苦难。渴望苦难,就是渴望暴风雪来得更猛烈一些,渴望风雪之路上的九死一生,渴望不幸联袂而至,病痛蜂拥而来,渴望历尽磨难的天涯孤旅,渴望艰苦卓绝的爱情经历,饥寒交迫,生离死别……渴望在贫寒的荒野挥汗如雨,以期收获五彩斑斓的精神之果,不然就一败涂地,一落千丈,被误解,被冷落,被中伤。最后,是渴望轰轰烈烈或是默默无闻的献身。
⑦然而,时至今日,对于苦难,我也没能准确把握它的实质,也许竟至于未能认定何为真正的苦难。就如雪灾,我感受到了那种悲凄,盛赞了抗灾斗争的悲壮,我却不能深入这一切的内部。倒不如前不久见到的一位藏族年轻人(他一定是牧人之子!)所写的一首有关雪灾的诗。他写的是“洼地的雪可以淹没一匹马”的大雪天,“最后的结局就是这样,在大雪那件死神的白披风里,牧人总是鸟一样地飞出,并且总唱着自信的歌”。这样乐观轻松地写雪灾,我写不来。我也写不出那样的诗句:“(牧人)发亮的眼睛是生命之井,永远不会被坚冰封冻。”
⑧我们的车终于没能到达山那边,我在这冰天雪地里的感悟,却使灵魂逾越了更为高峻的峰岭,去俯瞰更为广阔的非环境世界。心灵在渴望和呼唤苦难,我将有迎接和承受一切的思想准备,去真正领受高原的慷慨馈赠,真正享有朗月繁星的光华,杲杲朝日的丰盛,山川朝野的壮丽。到那时,帐篷也似皇宫,那领受者将如千年帝王。
(选自《渴望苦难》,有删改)
11. 文章未涉及的一项内容是 ( )
A. “我”翻越唐古拉山的原因和目的。
B. 藏北地区美好而短暂的夏季。
C. 藏族诗人笔下的牧人的乐观和自信。
D. 唐古拉山是藏族人民的神山。
12. 作者在第⑤段中是从哪些方面来展现藏北高原的苦难的? 请根据文意进行概括。
13. 本文第⑦段括号中的句子“他一定是牧人之子!”起到补充说明的作用,请简析其具体的表达意图。
14. 根据文中作者对苦难的描写和渴望,请你简要说说苦难对于人生的意义。
马丽华
①现在,我视线尽头就是东西走向的唐古拉大山脉了。雪封雾障,莽莽苍苍。在这海拔5000米以上的青藏公路上,面迎恒久的大自然,处于意识的直觉状态,可以尽兴体验强烈的沉雄力度,体验巨大的空间感受。
②千里唐古拉,绵绵而遥遥,伫立亿万斯年,占据着如此广阔的空间,又凝聚和延续了更加漫长的时间。节奏徐缓,韵律悠长,在厚重沉着的固态中,分明又感到了它绵绵而遥遥的流动美。我就要翻越它,到曾遭严重雪灾的多玛区,追记那里的人们半年来的遭际和抗争。此刻,唐古拉顶部及山北的雪,是一九八五年十月间那场百年不遇特大雪灾的遗作。
③置身于唐古拉山顶,感觉气温骤降。雪风并不暴虐,它只是慢条斯理地吹送,耐心地把陈年积雪轻洒在柏油路面。雪融了,雪冻了,路就封了,车就堵了。在这个下午,山顶就堵了几百台车。
④唐古拉,藏语。有译作“平平的高地”的,有译作“高原之山”的,总之有水涨船高的意思。在藏北,唐古拉的相对高度未见其高,虽然海拔5600多米。我们的车在山顶搁浅,就见这高地几乎一马平川,上山下山不陡不急。向忙着疏通道路的工人打听,能不能从路侧绕过去,那个戴狐皮帽的黑脸膛的年轻人取笑我们:“你要是想把车在这儿摆一年的话,就试试吧。”其实早知道山谷已被雪填满了。平平的雪壤之下其深不可测。
⑤藏北是充满了苦难的高地。寸草不生的荒滩戈壁居多。即使草原,牧草也矮小瘦弱得可怜。一冬一春是风季,狂风搅得黄土铺天盖地,小草裸露着根部,甚至被席卷而去。季候风把牧人的日子给风干了;要是雨水不好,又将是满目焦土,夏天是黄金季节,贵在美好,更贵在短暂。草场青绿不过一个月,就渐渐黄枯。其间还时有雹灾光临,游牧的人们抗灾能力极低。冬季一旦有雪便成灾情。旧时代的西藏,逢到雪灾就人死畜亡。
⑥藏北高原之美是大美,是壮美;藏北高原的苦难也是大且壮的苦难。渴望苦难,就是渴望暴风雪来得更猛烈一些,渴望风雪之路上的九死一生,渴望不幸联袂而至,病痛蜂拥而来,渴望历尽磨难的天涯孤旅,渴望艰苦卓绝的爱情经历,饥寒交迫,生离死别……渴望在贫寒的荒野挥汗如雨,以期收获五彩斑斓的精神之果,不然就一败涂地,一落千丈,被误解,被冷落,被中伤。最后,是渴望轰轰烈烈或是默默无闻的献身。
⑦然而,时至今日,对于苦难,我也没能准确把握它的实质,也许竟至于未能认定何为真正的苦难。就如雪灾,我感受到了那种悲凄,盛赞了抗灾斗争的悲壮,我却不能深入这一切的内部。倒不如前不久见到的一位藏族年轻人(他一定是牧人之子!)所写的一首有关雪灾的诗。他写的是“洼地的雪可以淹没一匹马”的大雪天,“最后的结局就是这样,在大雪那件死神的白披风里,牧人总是鸟一样地飞出,并且总唱着自信的歌”。这样乐观轻松地写雪灾,我写不来。我也写不出那样的诗句:“(牧人)发亮的眼睛是生命之井,永远不会被坚冰封冻。”
⑧我们的车终于没能到达山那边,我在这冰天雪地里的感悟,却使灵魂逾越了更为高峻的峰岭,去俯瞰更为广阔的非环境世界。心灵在渴望和呼唤苦难,我将有迎接和承受一切的思想准备,去真正领受高原的慷慨馈赠,真正享有朗月繁星的光华,杲杲朝日的丰盛,山川朝野的壮丽。到那时,帐篷也似皇宫,那领受者将如千年帝王。
(选自《渴望苦难》,有删改)
11. 文章未涉及的一项内容是 ( )
A. “我”翻越唐古拉山的原因和目的。
B. 藏北地区美好而短暂的夏季。
C. 藏族诗人笔下的牧人的乐观和自信。
D. 唐古拉山是藏族人民的神山。
12. 作者在第⑤段中是从哪些方面来展现藏北高原的苦难的? 请根据文意进行概括。
13. 本文第⑦段括号中的句子“他一定是牧人之子!”起到补充说明的作用,请简析其具体的表达意图。
14. 根据文中作者对苦难的描写和渴望,请你简要说说苦难对于人生的意义。
答案:
11. D
12. ①自然条件恶劣:荒滩戈壁多,牧草矮小瘦弱,风季狂风肆虐,夏季短暂且时有雹灾,冬季雪灾频发。②人们生活艰难,抗灾能力低:游牧生活受自然条件影响大,旧时代雪灾导致人死畜亡。
13. 作者认为写诗的年轻人是牧人之子,强调只有亲身经历藏北高原生活的人,才能如此乐观地看待雪灾,写出体现牧人乐观自信的诗句,表达了作者对这种乐观精神的赞赏。
14. ①苦难能让人经历磨难,收获五彩斑斓的精神之果。②能让人有迎接和承受一切的思想准备,领受生活的馈赠,享有生活的美好。③能让人在经历中变得坚强,实现献身的渴望。
12. ①自然条件恶劣:荒滩戈壁多,牧草矮小瘦弱,风季狂风肆虐,夏季短暂且时有雹灾,冬季雪灾频发。②人们生活艰难,抗灾能力低:游牧生活受自然条件影响大,旧时代雪灾导致人死畜亡。
13. 作者认为写诗的年轻人是牧人之子,强调只有亲身经历藏北高原生活的人,才能如此乐观地看待雪灾,写出体现牧人乐观自信的诗句,表达了作者对这种乐观精神的赞赏。
14. ①苦难能让人经历磨难,收获五彩斑斓的精神之果。②能让人有迎接和承受一切的思想准备,领受生活的馈赠,享有生活的美好。③能让人在经历中变得坚强,实现献身的渴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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