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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读下面的选文,完成下面小题。(20分)
最后一个渔佬儿
李杭育
①这两年,因对岸公社味精厂排放废水,葛川江里打不到鱼,小柴村的渔佬儿全都转业了,只剩下福奎一个。
②太阳落山的当儿,福奎拎着刚钓上来的一条鲥鱼走上了堤坡。他的船棚搭在堤岸下一条小水沟上,是茅草苦的。他穷得恐怕死后只配缩在草窝里升天。
③堤坡上,福奎碰上了村里的阿七。阿七要嫁给对江的官法了。
④“我走了,味精厂缺一个打杂的。我跟队长说了,他答应让你顶我的缺,只要你自己再找大贵求个情。到厂里做,生活轻松,又有固定收入,比在这连根毛儿都不见的江里打鱼牢靠多了。福奎！人老了,总得有个靠头。”
⑤大贵是社管会委员,也是福奎的表外甥。
⑥福奎不言语,他加快步子回家。桥的两旁,木桩上拴着好多渔船,多半的船都常年不用了,有的已经霉烂,有的散了架,有的船帮上长满了青苔和寄生螺,仿佛它们几百年前就被扔在了这儿。
⑦外边忽然响起手扶拖拉机的突突声,来者是大贵,一进门便像个大喇叭似的哇啦起来：“好哇,二舅,听阿七说你今日钓上一条鲥鱼。这江还能钓到鱼？今日借你的光,来尝尝。”
⑧福奎走进灶间,呆呆地盯着那条搁在大盘子里的鲥鱼。他不是小气鬼,换作任何一个村里乡亲来跟他分享今日的口福,他都乐意,而偏偏对大贵,他一百个不情愿。他忘不了这个表外甥曾经敲过他的竹杠,敲得好狠啊！不过渔家从没有轰客人出门的道理。福奎揭开锅盖,为难地瞅着那条上面撒着些葱叶的鲥鱼。
⑨一只黑猫跳上锅台,战战兢兢地凑近鱼碗。“啥！你也想尝鲜？”他抓起老猫,想从窗口把它扔出去；可转念一想,反倒把鱼扔给了它。今日能帮他打发走大贵的,看来只有它了。这倒也爽快！
⑩他走进隔壁屋里。大贵问道：“鱼蒸上了吧,二舅？”
⑪“叫猫叼去了。”
⑫“啥？”大贵像个爆仗似的蹦了起来,忽地冲进灶间,差点踩着老猫。
⑬无论如何,鱼是吃不成了。大贵没精打采地跟福奎闲扯了几句,败兴地走了。福奎望着大贵的手扶拖拉机蹦蹦跳跳地开上了大桥,快活得哼起小曲儿来。
⑭晚上九点多钟,他晃过神来。今晚还得去江里收一趟滚钓。他匆匆吃下凉饭,提着马灯出了家门。从家往江边去,要经过阿七的小屋。她老远便认出了他的身影,“大贵他没去你家？”她问。“嘻嘻……去是去了,没尝着！”阿七疑惑地盯着福奎这副孩子气的兴奋的面孔,听他有声有色地说完刚才怎么捉弄大贵的详情细节。
⑮“你真糊涂！”她正要开口大骂,忽又心里一软,可怜起他来。她今天是存心安排大贵去福奎那儿“尝鲜”的,为的是让福奎借此机会跟大贵提去味精厂顶她缺的事。
⑯“福奎,”她还抱着一线希望问道,“你跟大贵提过顶缺的事情吧？”
⑰“提个啥！我可不想到工厂去受罪。”福奎没把她的好心当回事儿,“照着钟点上班下班,螺蛳壳里做道场,哪比得上打鱼自由自在？那憋气生活我做得来吗？”
⑱他说的是实话。葛川江上打鱼,老大的天地,自由自在,他从十四五岁起就干这门营生了。叫一个老头改变他几十年的生活方式,他一定很不情愿。对这生活,他习惯了,习惯得仿佛他天生就是个渔佬儿,在娘肚子里就学会撒网、放钓了。
⑲不过,从前可没有对岸那如条火龙般的一溜街灯。福奎对这些街灯很感兴趣。尽管当初铺路的时候,炸药把江岸的山崖崩得惊天动地,把江里的鱼都吓跑了,但他得认了,如今对岸这富丽堂皇的气派,委实叫人着迷。
⑳福奎来到江边,点起马灯,把小船划出了船棚。一群小鸡毛鱼团团围着小船,跟随着他的灯光,一同往江心游去,仿佛虾兵蟹将簇拥着龙王。他要是照准它们撒一网的话,他如今的日子不会弄得这么寒酸。城里人嘴馋,鱼苗苗也照样买了吃。可是他绝对不肯撒网捕小鱼。他想得很美：既然他是这条江上的最后一个渔佬儿,那么,江里的鱼就全都是他的,他要等这些鱼长大了再捕。到那时候,从前的运道就会再来,从前的日子还会……
㉑他划到了江心,整串滚钓上一无所有。福奎也懒洋洋地躺下身来,乱蓬蓬的脑袋枕着船尾的坐板,一双光着的大脚插进船头的板空里。他想,要是死的时候也能这么安安稳稳地躺着,那就好了。他情愿死在船上,死在岸上,他会很丢脸的,他会被埋到地底下,埋他的人会用铁锹把坟堆上的土拍得很结实,叫他透不上气来。而死在江里,他没啥可抱屈的了。
㉒那群小鱼依然尾随着他的小船,好像还越聚越多了。
㉓福奎搬过那只甏子,一把把地往江里撒着蚯蚓……
㉔从前,“喂鱼”这个词是渔佬儿的耻辱。不过,从前的好多规矩眼下都不管用了。
(选自1983年第2期《当代》,有删改)
14. 梳理情节冲突,将表格填写完整。(4分)
|冲突内容|冲突关系|
|味精厂排放废水,葛川江里打不到鱼 VS 渔佬儿全都转业了,只剩下福奎一个|人与自然的冲突|
|大贵对福奎敲竹杠 VS① |人与人的冲突|
|对岸富丽堂皇的气派委实叫人着迷 VS② |自我内心的冲突|
15. 结合语境,赏析第⑬段画线句的表达效果。(4分)
福奎望着大贵的手扶拖拉机蹦蹦跳跳地开上了大桥,快活得哼起小曲儿来。
16. 环境描写是小说创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请分析第⑥段画线句的作用。(5分)
桥的两旁,木桩上拴着好多渔船,多半的船都常年不用了,有的已经霉烂,有的散了架,有的船帮上长满了青苔和寄生螺,仿佛它们几百年前就被扔在了这儿。
17. 小说家常常借“道具”创造小说艺术美。马灯是旧时乡间夜间户外照明的主要工具。请你结合文章内容谈谈马灯在小说中的作用。(4分)
18. 请结合文章和链接材料,谈谈你是如何看待福奎的选择的。(3分)
【链接材料】我知道我正在写一片富有生气的土地,以及这片土地上产生的独特的文化。这种文化作为我们民族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,它源远流长,古往今来,不可能忽然消失,也不可能一成不变。它是历史的。我也只能历史地去写它,写它的历史和它的现实。对它的历史报以现代意识的观照。
——李杭育
最后一个渔佬儿
李杭育
①这两年,因对岸公社味精厂排放废水,葛川江里打不到鱼,小柴村的渔佬儿全都转业了,只剩下福奎一个。
②太阳落山的当儿,福奎拎着刚钓上来的一条鲥鱼走上了堤坡。他的船棚搭在堤岸下一条小水沟上,是茅草苦的。他穷得恐怕死后只配缩在草窝里升天。
③堤坡上,福奎碰上了村里的阿七。阿七要嫁给对江的官法了。
④“我走了,味精厂缺一个打杂的。我跟队长说了,他答应让你顶我的缺,只要你自己再找大贵求个情。到厂里做,生活轻松,又有固定收入,比在这连根毛儿都不见的江里打鱼牢靠多了。福奎！人老了,总得有个靠头。”
⑤大贵是社管会委员,也是福奎的表外甥。
⑥福奎不言语,他加快步子回家。桥的两旁,木桩上拴着好多渔船,多半的船都常年不用了,有的已经霉烂,有的散了架,有的船帮上长满了青苔和寄生螺,仿佛它们几百年前就被扔在了这儿。
⑦外边忽然响起手扶拖拉机的突突声,来者是大贵,一进门便像个大喇叭似的哇啦起来：“好哇,二舅,听阿七说你今日钓上一条鲥鱼。这江还能钓到鱼？今日借你的光,来尝尝。”
⑧福奎走进灶间,呆呆地盯着那条搁在大盘子里的鲥鱼。他不是小气鬼,换作任何一个村里乡亲来跟他分享今日的口福,他都乐意,而偏偏对大贵,他一百个不情愿。他忘不了这个表外甥曾经敲过他的竹杠,敲得好狠啊！不过渔家从没有轰客人出门的道理。福奎揭开锅盖,为难地瞅着那条上面撒着些葱叶的鲥鱼。
⑨一只黑猫跳上锅台,战战兢兢地凑近鱼碗。“啥！你也想尝鲜？”他抓起老猫,想从窗口把它扔出去；可转念一想,反倒把鱼扔给了它。今日能帮他打发走大贵的,看来只有它了。这倒也爽快！
⑩他走进隔壁屋里。大贵问道：“鱼蒸上了吧,二舅？”
⑪“叫猫叼去了。”
⑫“啥？”大贵像个爆仗似的蹦了起来,忽地冲进灶间,差点踩着老猫。
⑬无论如何,鱼是吃不成了。大贵没精打采地跟福奎闲扯了几句,败兴地走了。福奎望着大贵的手扶拖拉机蹦蹦跳跳地开上了大桥,快活得哼起小曲儿来。
⑭晚上九点多钟,他晃过神来。今晚还得去江里收一趟滚钓。他匆匆吃下凉饭,提着马灯出了家门。从家往江边去,要经过阿七的小屋。她老远便认出了他的身影,“大贵他没去你家？”她问。“嘻嘻……去是去了,没尝着！”阿七疑惑地盯着福奎这副孩子气的兴奋的面孔,听他有声有色地说完刚才怎么捉弄大贵的详情细节。
⑮“你真糊涂！”她正要开口大骂,忽又心里一软,可怜起他来。她今天是存心安排大贵去福奎那儿“尝鲜”的,为的是让福奎借此机会跟大贵提去味精厂顶她缺的事。
⑯“福奎,”她还抱着一线希望问道,“你跟大贵提过顶缺的事情吧？”
⑰“提个啥！我可不想到工厂去受罪。”福奎没把她的好心当回事儿,“照着钟点上班下班,螺蛳壳里做道场,哪比得上打鱼自由自在？那憋气生活我做得来吗？”
⑱他说的是实话。葛川江上打鱼,老大的天地,自由自在,他从十四五岁起就干这门营生了。叫一个老头改变他几十年的生活方式,他一定很不情愿。对这生活,他习惯了,习惯得仿佛他天生就是个渔佬儿,在娘肚子里就学会撒网、放钓了。
⑲不过,从前可没有对岸那如条火龙般的一溜街灯。福奎对这些街灯很感兴趣。尽管当初铺路的时候,炸药把江岸的山崖崩得惊天动地,把江里的鱼都吓跑了,但他得认了,如今对岸这富丽堂皇的气派,委实叫人着迷。
⑳福奎来到江边,点起马灯,把小船划出了船棚。一群小鸡毛鱼团团围着小船,跟随着他的灯光,一同往江心游去,仿佛虾兵蟹将簇拥着龙王。他要是照准它们撒一网的话,他如今的日子不会弄得这么寒酸。城里人嘴馋,鱼苗苗也照样买了吃。可是他绝对不肯撒网捕小鱼。他想得很美：既然他是这条江上的最后一个渔佬儿,那么,江里的鱼就全都是他的,他要等这些鱼长大了再捕。到那时候,从前的运道就会再来,从前的日子还会……
㉑他划到了江心,整串滚钓上一无所有。福奎也懒洋洋地躺下身来,乱蓬蓬的脑袋枕着船尾的坐板,一双光着的大脚插进船头的板空里。他想,要是死的时候也能这么安安稳稳地躺着,那就好了。他情愿死在船上,死在岸上,他会很丢脸的,他会被埋到地底下,埋他的人会用铁锹把坟堆上的土拍得很结实,叫他透不上气来。而死在江里,他没啥可抱屈的了。
㉒那群小鱼依然尾随着他的小船,好像还越聚越多了。
㉓福奎搬过那只甏子,一把把地往江里撒着蚯蚓……
㉔从前,“喂鱼”这个词是渔佬儿的耻辱。不过,从前的好多规矩眼下都不管用了。
(选自1983年第2期《当代》,有删改)
14. 梳理情节冲突,将表格填写完整。(4分)
|冲突内容|冲突关系|
|味精厂排放废水,葛川江里打不到鱼 VS 渔佬儿全都转业了,只剩下福奎一个|人与自然的冲突|
|大贵对福奎敲竹杠 VS① |人与人的冲突|
|对岸富丽堂皇的气派委实叫人着迷 VS② |自我内心的冲突|
15. 结合语境,赏析第⑬段画线句的表达效果。(4分)
福奎望着大贵的手扶拖拉机蹦蹦跳跳地开上了大桥,快活得哼起小曲儿来。
16. 环境描写是小说创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请分析第⑥段画线句的作用。(5分)
桥的两旁,木桩上拴着好多渔船,多半的船都常年不用了,有的已经霉烂,有的散了架,有的船帮上长满了青苔和寄生螺,仿佛它们几百年前就被扔在了这儿。
17. 小说家常常借“道具”创造小说艺术美。马灯是旧时乡间夜间户外照明的主要工具。请你结合文章内容谈谈马灯在小说中的作用。(4分)
18. 请结合文章和链接材料,谈谈你是如何看待福奎的选择的。(3分)
【链接材料】我知道我正在写一片富有生气的土地,以及这片土地上产生的独特的文化。这种文化作为我们民族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,它源远流长,古往今来,不可能忽然消失,也不可能一成不变。它是历史的。我也只能历史地去写它,写它的历史和它的现实。对它的历史报以现代意识的观照。
——李杭育
答案：
14.①福奎的“不言语”“不情愿”，让猫儿叼走了鱼 ②福奎“习惯了打鱼生活”“不愿改变” 15.此句运用动作描写和神态描写，“望着”“快活得哼起小曲儿”生动地表现出福奎看到大贵败兴离开时的快活神态和轻松心情。“蹦蹦跳跳”一词将大贵的手扶拖拉机拟人化，既描绘出拖拉机行驶的状态，又从侧面衬托出福奎内心的喜悦，突出了福奎对大贵的厌恶之情以及成功捉弄大贵后的畅快之感。 16.该环境描写展现了渔船破败的景象，“木桩上拴着好多渔船，多半的船都常年不用了，有的已经霉烂，有的散了架，有的船帮上长满了青苔和寄生螺”，从侧面反映出葛川江渔业的衰落，暗示了味精厂排放废水对渔业的严重破坏，渲染了一种萧条、落寞的氛围，为福奎坚守传统打鱼生活方式的艰难处境做铺垫，也烘托出福奎不随波逐流、坚守自我的孤独形象。 17.马灯在小说中有多重作用。首先，马灯是福奎夜间打鱼的照明工具，它是福奎传统打鱼生活的象征，代表着他对传统生活方式的坚守；其次，马灯的光亮吸引着小鱼，这一情节推动了故事的发展，引出福奎对小鱼的态度以及他对未来的幻想；再次，马灯在黑暗中发出的光亮，营造出一种孤独、静谧的氛围，烘托出福奎在江中的孤独身影以及他内心的执着与宁静；最后，马灯这一形象贯穿夜间打鱼这一情节的始终，增强了小说的连贯性和整体性，使小说的结构更加紧凑。 18.福奎的选择具有多方面的意义。从个人角度看，他习惯了葛川江的打鱼生活，这种生活方式给予他自由，是他的精神寄托，如他所说“照着钟点上班下班，螺蛳壳里做道场，哪比得上打鱼自由自在”，他对传统生活方式的坚守体现了他对自由和本真的追求；从文化角度而言，他是葛川江渔文化的坚守者，在现代工业的冲击下，他依然保持着传统渔民的习性和观念，他的存在象征着一种古老文化的延续，尽管这种文化面临困境，但他的坚守让我们看到文化传承的力量；从现实角度来说，他的选择虽然导致他生活寒酸，但他不为物质利益所动，拒绝去味精厂工作，表现出他不随波逐流、坚守自我的品质，在现代社会中，这种坚守自我、不被外界诱惑左右的精神显得尤为可贵，他在面对生活变化时的态度也促使我们思考传统与现代、物质与精神之间的关系。（任选其中两点，结合文本内容分析即可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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